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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詞】愛情；封建社會；死而復生；生而赴死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025-02
一、湯顯祖與莎士比亞
湯顯祖（1550―1616），中國明代戲曲家、文學家。字義仍，號海若、若士、清遠道人。他不僅在古文詩詞方面頗有造詣，而且能研習天文地理、善于醫(yī)藥卜筮。在湯顯祖多方面的成就中，以戲曲創(chuàng)作為最，《牡丹亭》是他的代表作，也是他一生最得意之作，他曾言“吾一生四夢，得意處唯在《牡丹》。”①
《牡丹亭》全名《牡丹亭還魂記》，描寫了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愛情故事，故事改編于明代話本小說《杜麗娘慕色還魂》。全劇共55出，每一出都為后面的劇情提供了暗示。其大致內(nèi)容是少女杜麗娘長期深居閨閣中，接受封建倫理道德的熏陶，但仍免不了思春之情，夢中與書生柳夢梅幽會，后因情而死，死后與柳夢梅結(jié)婚，并最終還魂復生，與柳在人間結(jié)成夫婦。
威廉?莎士比亞（1564-1616），英國文學史上最杰出的戲劇家，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最重要、最偉大的作家，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學家之一。他流傳下來的作品包括37部戲劇、154首十四行詩、兩首長敘事詩。1590年到1613年是莎士比亞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代，《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其在這一時期的代表之作，是莎士比亞戲劇中最富詩意和魅力的作品之一。這是一部具有喜劇氣氛的愛情悲劇，大致講述了兩位青年男女相戀，卻因家族仇恨而遭不幸，最后使兩家和好的故事。
二、傳統(tǒng)文化對戲劇愛情觀的影響
（一）《牡丹亭》
從漢武帝時期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開始，樹立了儒家文化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專制”低位，我國古代人民深受儒家文化禁錮，講究三綱五常，即使是對愛情的追求，也遵循“發(fā)乎情，止乎禮”。到了明代，統(tǒng)治者崇尚理學，追求“存天理，滅人欲”。因此，文學作品中“任何大膽外露的情感都受到封建禮制的壓制”②。而湯顯祖沒有受到封建文化的腐蝕，成為了戲曲界反理性的杰出代表。
在《牡丹亭》中，杜麗娘在丫鬟春香的陪同下，來到后花園，見識到了“姹紫嫣紅”、“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③的種種美景，這番美景引得杜麗娘春心萌動，白日里竟做起了。湯顯祖借杜麗娘的行為，表現(xiàn)了其對三綱五常以及禮制的對抗，展現(xiàn)《牡丹亭》對自由愛情的向往這一主旨。其后的《驚夢》《尋夢》《歡撓》三出戲，杜麗娘沉醉于與柳夢梅的歡愛之中，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時代，這在迂父迂師看來是大不敬的，但在湯顯祖看來這是“情深所致”，這顯然是對“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思想的極大抨擊。
杜柳的愛情雖發(fā)乎性，但最終還是止于了理。在杜麗娘還魂之后，杜柳的愛情受到了封建家庭大家長杜寶的反對，戲曲最終還是以最高統(tǒng)治者――皇帝的干預，賜婚杜柳，才最終得到團圓的結(jié)局。這些現(xiàn)象，無外乎體現(xiàn)了作者依然對這個封建社會最高統(tǒng)治者充滿幻想，希望通過他的作為改變封建社會，打破對“人性的蔑視”的思想，然而這些終是幻想。
（二）《羅密歐與朱麗葉》
14世紀至17世紀，歐洲盛行“文藝復興”運動，這一時期，提倡“人文主義精神”，主張人生的目的是追求現(xiàn)實生活中的幸福，《羅密歐與朱麗葉》便是創(chuàng)作于這一時期。但此時資本主義尚在萌芽之中，封建思想仍舊占有一席之位，莎士比亞立足于“人文主義精神”，反對神學思想的迫害。
劇中，朱麗葉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努力追求現(xiàn)實生活中的幸福。在窗臺幽會時，朱麗葉告訴羅密歐“否認你的父親，拋棄你的姓名吧；也許你不愿意這樣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愿再姓凱普萊特了。”這是她對家族的公然背叛，她不在乎神學思想的詛咒，不顧忌封建禮教的束縛，在她的心中，唯有“追求現(xiàn)實生活中的幸?！辈攀菓械男叛?。然而命運還是給了他們沉重的一擊，在得知羅密歐的死訊后，朱麗葉選擇了自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是人文主義思想對人性的謳歌，對自由愛情的贊美。
與《牡丹亭》中的妥協(xié)性不同的是，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主人公不再向世俗妥協(xié)，他們不追求統(tǒng)治者的干預、不要求大團圓的結(jié)局。
不論是《牡丹亭》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愛情，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當代主流思想的影響，即使是反對的聲音，實際上也是彰顯了一種無聲的影響。
三、作者的愛情觀
（一）《牡丹亭》
湯顯祖在《牡丹亭?題記》中曾寫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彼J為那種一往情深、超越生死的愛情絕不是普通的世俗愛情，這都是“情之至”的結(jié)果。而這種“情”可以跨越時空、跨越生死，最終山岳都為之動容，所有的情感得以團圓。因此，在《牡丹亭》中作者便根據(jù)這一愛情觀，塑造出了杜柳的愛情故事。杜麗娘中遇見柳夢梅并愛上他，此乃第一重“情”，不知所起，一見鐘情。而后，杜麗娘在思念柳夢梅中郁郁而亡，這是第二重“情”，“生者可以死”，為情而死。最終，杜麗娘為了這段情復生，這是第三重“情”，死而復生。
（二）《羅密歐與朱麗葉》
與《牡丹亭》的“死而復生”不同，《羅密歐與朱麗葉》追求的是“生而赴死”的愛情。朱麗葉出生于名門望族，其家族與羅密歐所在家族一直為世仇關(guān)系。戲劇中朱麗葉放棄了世仇，背叛了家族，為了可以與羅密歐長相廝守，她喝下了假死藥，這是她愛情道路上的第一次赴死。而后，在得知羅密歐的死訊之后，她果斷的將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臟，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們的愛從生到死，這是她愛情道路的第二次赴死。
其實，不論是“死而復生”還是“生而赴死”的愛情觀，都展現(xiàn)了作者對封建社會的反抗，對追求自由愛情的贊美，以及對愛情的美好謳歌。
四、結(jié)語
愛情是愛一個人的感情，是自然賦予人類的最奇妙的感情，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感情，也是文學作品中一個永恒的話題。古人通過撰寫不同的愛情故事來表達自己的愛情觀，因此從愛情觀的角度比較《牡丹亭》與《羅密歐與朱麗葉》，縱觀中西傳統(tǒng)文化的差異，比較湯顯祖與莎士比亞的愛情觀點，從不同戲劇中愛情觀的角度出發(fā)，找尋其不同所在，幫助我們更好的了解中西愛情觀的差異。
注釋：
①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史[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2，538-563.
②王葵.文學作品中看中西愛情婚姻觀的異同[J].語文建設(shè)，2016，17.
③湯顯祖.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54.
參考文獻：
[1]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史[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2.
[2]王葵.文學作品中看中西愛情婚姻觀的異同[J].語文建設(shè)，2016.
[3]湯顯祖.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4]莎士比亞.莎士比亞喜劇悲劇集[M].朱生豪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2.
[5]萬士周.文藝復興時期基督教的影響力――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體現(xiàn)[J].青春歲月，2012.
[6]李歡.中西文化互觀下的《牡丹亭》與《羅密歐與朱麗葉》[D].湖南師范大學，2012.
【關(guān)鍵詞】西樓記；穆素徽；傳奇
中圖分類號：J8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037-02
《西樓記》為劍嘯閣傳奇中的一種，是袁于令十九歲時所作。寫的是京畿道御史之子于鵑與西樓名妓穆素徽的愛情故事。于叔夜曾做〔楚江情〕名傳詞場，素徽慕其才華，二人遂定盟約。于父知道后將素徽逐出。后二人連連產(chǎn)生誤會幾近喪命。于鵑中狀元后，在俠士胥長公的幫助下，二人終成眷屬?！段鳂怯洝吩谘莩龊螳@得巨大反響，曾有美譽曰：“《西樓》一劇傳天下，四十年來無作者。”①今日的戲曲舞臺上依然上演著《西樓記》，其藝術(shù)魅力可見一斑。
作者在一開始就借于叔夜之口表明寫作主旨：“我想婚姻乃百年大事。若得傾國之姿。永愜宜家之愿。天那。你便克減我功名壽算。也謝你不盡了”。所作詞曲盡在一個“情”。穆素徽作為《西樓記》的女主角，她的身上有著所有渴望從良的共同的特質(zhì)，也有著與眾不同的閃光之處。
一、才貌雙全的花魁
在《西樓記》中，袁于令有意淡化雙方的外貌描寫，以“才”作為二人結(jié)合的基礎(chǔ)。穆素徽出場時，作者對其外貌只有寥寥幾句“朝朝淺淡妝。不競鉛華侈?！焙笥蓜⒊谛稳荩骸澳闳菝病Ｒ凰评顜煄煆坃_不減舊蘇小。那更水4漤。山遠輕眉。果是素喉蠻腰”。這樣的描述，使人不難想象穆素徽是一位淡掃蛾眉、體態(tài)婀娜的佳人。作者雖有意淡化相貌，但素徽見到于叔夜時依舊有云“果然可愛風流樣”，可見素徽在外貌上的美艷。在才藝上素徽亦是驚人的：“七歲能謳桃葉。十三善舞柘枝。曲曲連娟。爭呼昔日修眉史。纖纖束素。不減當年來夢兒”。出眾的才華為她在教坊贏得盛名，劉楚楚曾稱道：“今日煙花部中。還推你第一”。
二、桎梏現(xiàn)實的囚鳥
穆素徽從小生活在教坊中，卻生性厭倦鉛華，“風塵浪得名。淪落何時已?！彼龑ρ矍凹堊斫鹈缘纳钤缬星逍训恼J識。在劉楚楚稱贊她美貌時，她回應道：“怕一朝春去。門前寶騎雕輪稀了。那時候誰肯憐顰惜笑?！奔t顏易逝是古代女子共同的憂愁。身居青樓，對“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②更是感觸頗深。平日的歡笑無法使她們度過真正快樂的時光。雖然與她應酬之人都是些風流年少，素徽認為“那些流水行云。豈是久常交”。身為名妓，來往的皆是王孫貴客，但她們的人生卻不能自己做主。若想脫離風塵，只得寄希望于配偶身上。這一點穆素徽與其他傳奇中向往良家生活的無異。為此她們苦苦尋覓能為自己贖身的情郎，位高權(quán)重的王孫貴族本應是極佳的選擇，但他們并不能使素徽青睞有加，她說：“任他白璧黃金。一點芳心難討”。社會地位的差距，讓她患得患失，不敢輕易將終身托付。
明代大力推廣程朱理學，十分重視婦女守貞。國家提倡帶來的是社會風氣的變化。在許多明傳奇中，即使是也會守貞，這可以看出明代社會對女子的壓迫。一旦與情郎分離，她們的守貞就會異常艱難。鴇母不會顧及女兒的感情，不是叫她們重新接客就是另配豪客?！芭畠骸敝皇区d母手里的搖錢樹，身為更不該有妄想。弱質(zhì)女兒們不僅要忍受相思之苦，還有反抗鴇母等惡勢力。這種情況下，守貞更能突顯她們的品質(zhì)。素徽在被于父趕走后，鴇母就將她賣給了相國公子池同。素徽為了愛情，情愿自絕。后胥長公對素徽百般試探，都遭拒絕。這樣堅貞的情意，竟是從一個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可見社會風氣導向。另一方面，也是傳奇教化作用的體現(xiàn)。
三、至情至真的癡女
素徽心中，才情大于相貌。她對“才”的看重，表現(xiàn)在對配偶的選擇?！疤鹊迷僦簟Ｓ浪飚攭乐?。吾事畢矣?！睂λ裕裟苷业揭粋€稱心如意的才郎，她的心愿就了了。而她早已愛慕上了一個才子，“只有做錦帆樂府的于叔夜。是天下奇才。我日夜習其歌曲。心欲歸之。但不知邂逅何日。緣分有無?！痹谒壑小拔┱嬲湃?。方是情種?！彼鼗障蛲遣抛痈嗟氖侵?。故而她與于叔夜是“兩載神交”，面晤定情。
待素徽被于父趕走時，慌亂中錯傳消息，于叔夜并不知情。素徽苦等一夜無果，面對嘲諷調(diào)笑時心中依然堅信于叔夜。待素徽發(fā)覺自己已落入池同的圈套時，她發(fā)出了“要奴相隨。甘心做鬼”的誓言。為此，她曾幾次尋死。后池同步步緊逼，素徽假意相從。這只是為了給于叔夜做水陸道場，超度他，她決意做完法事就長絕人世。在素徽心中，她早已是于叔夜的人，她對于叔夜是那樣的癡情。在胥長公的試探中她說出了“自古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奴家生在煙花。志堅金石”之語。胥長公幾番試探，都沒有打動素徽。這不僅是素徽的堅貞，更是這個弱質(zhì)女子的一片真情。
四、沖破禮教的斗士
于、穆二人一見面就定下百年之約。這與以往的封建女子有很大區(qū)別。初見時素徽就問于叔夜尊庚婚否，得知于叔夜尚未婚配她便相其托付終身，“妾本煙花賤質(zhì)。君乃閥閱名流。葭玉蘿喬雖不相敵。然錦帆三奏。已殷殷司馬之挑。妾鉛槧數(shù)行。豈泛泛雪濤之筆。情之所投。愿同衾穴。不知意下若何。自薦之恥。伏乞諒之?！彼鼗諏τ趷矍槭侵鲃拥?，即使她知道二人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依然勇敢自薦。這樣大膽的舉動，與當時恪守封建禮教的女子大相徑庭。她沒有看錯人，她的情郎立下了“小生永期秦晉。決不他圖。如負恩背義者。有如日”。傳統(tǒng)的門第尊卑在他們眼里早已化為灰塵。而面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還魂后的杜麗娘依然要柳夢梅請個媒人，而于叔夜一句“然我輩意氣投合。何須用媒。”便將封建禮法拋擲一邊，與素徽結(jié)下盟約。他們的愛情，源于相互慕才。二人面對百年之約的“情”，則更是至情、至真。她的直爽潑辣，對愛情的主動追求正是那個時代人性復蘇的體現(xiàn)，是在禮教壓迫下女性意識的蘇醒，跟儒家所提倡“三從四德”的女性形象形成巨大反差。
傳奇的結(jié)局依然是大團圓，但與《繡襦記》等同為題材劇的大團圓結(jié)局有著不同意義。胥長公將素徽送至京中與于叔夜團聚。后于叔夜中了狀元，明媒正娶素徽，夫貴妻榮。《繡襦記》里李亞仙在鄭元和功成名就時是愿意“歸養(yǎng)老姥”退出鄭的生活，因為她是卑賤的身份。而穆素徽可以和良家女子一樣，大大方方地得到最終希望的人生歸宿。這樣的愛情故事，是對正統(tǒng)禮教的反抗、是人性的體現(xiàn)。素徽雖是，但敢于大膽追求愛情，不懼世俗強權(quán)。于叔夜明知父親的阻擾，不忘舊情，最終收獲愛情。這樣沖破階級、地位、身份的大團圓結(jié)局描寫是超現(xiàn)實的。在現(xiàn)實中不能實現(xiàn)的場景，在作家筆下得以實現(xiàn)。這是作者對二人愛情的肯定，敢于正視人性、人欲，同樣也是對女性的尊重。
五、結(jié)語
穆素徽身上既有青春女子對愛情的渴望，又有為追求愛情所付出的大膽舉動。她尋找的不止是才子，更是人生知音。為了守護愛情，這個身落青樓的弱女子可以漠視封建禮教、可以反抗強權(quán)壓迫。素徽的身上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正是當時底層女性對命運的抗爭。
注釋：
①（明）張岱著.張岱詩文集[M].夏咸淳校點.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05）.
②（清）蘅塘退士編.唐詩三百首（繁體本）[M].陳婉俊補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08）.
參考文獻：
[1]（明）毛晉編.六十種曲[M].北京：中華書局，1958.
[2]中國戲曲研究院編.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
[3]郭英德.明清傳奇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4]蔣小平.晚明傳奇中女性形象研究[D].蘇州：蘇州大學博士論文，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