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山水畫對園林藝術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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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石
疊山堆石是中國古典園林藝術中最典型、最獨特的造園手段，它從傳統(tǒng)山水畫中借鑒了許多理論依據(jù)，造園者以丘壑為筆墨、以山石為皴擦，創(chuàng)造了江南園林深遠如畫、質(zhì)感豐富的意境。下面筆者就分別從皴法對疊山的影響和山石畫法對堆石的影響兩方面對此進行詳細分析。首先來看中國畫皴法對疊山的影響。皴法是中國山水畫中描繪山石結構、質(zhì)感、紋理與立體感的繪畫技法，其依據(jù)筆墨運動變化及用筆方式的不同衍生出30余種筆觸形態(tài)各異的皴法。江南古典園林藝術借鑒了皴法強大的表現(xiàn)力對疊石方式進行豐富和改進，如江南園林中假山堆疊的“壓掇法”就是來源于山水畫中的“折帶皴”、“拼掇法”來源于“斧劈皴”、“隨致亂掇”來源于“亂柴亂麻皴”等。以素有“假山王國”美譽的蘇州獅子林為例，設計者借鑒了元代畫家倪云林創(chuàng)始的皴法“折帶皴”對湖石假山進行堆疊——層次結構明顯的方解石和水層巖縱向疊砌，或含蓄、或彌蒙、或蒼勁、或厚重，極富藝術魅力。其次來看山石畫法對堆石的影響。中國山水畫技法圖譜《芥子園畫傳》曾提到在畫石時，石頭要大小有別、距離適度，既不能將石頭單獨置放，又不可將大小相近的石頭置于同一景別中，只有這樣，才能顯現(xiàn)出石頭的奇趣和生動。這一思想深刻地影響了江南園林藝術，造園者在置石時，大多會“兩塊、三塊拼疊，上大下小……或數(shù)塊掇成，得兩三大石封頂（計成《園冶》）”。這種三五參差、大小各異的置石章法令山石似有飛舞之勢，倍添山林野趣。除此之外，中國畫技法中“瘦、漏、透、皺”的山石美學原則也對江南園林的堆石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造園者以“瘦漏生奇，玲瓏安排（計成《園冶》）”的總體思路對山石進行挑選和布局，使之最大限度呈現(xiàn)出傳統(tǒng)山水畫的稚拙美。如蘇州留園的冠云峰就選用了“瘦”山石——孤崎無倚、當空兀立的太湖石如同一位秀挺傲立的女子般散發(fā)著清新脫俗之美，十分富有意趣。
二、理水
山是園林的骨骼，水是園林的血液?！懂嬚摗吩疲骸八钊诉h，石令人古”“水因山轉(zhuǎn)，山因水活”，這明確指出了山水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我國古典園林藝術也非常重視理水，尤其是江南園林更是有著“無水不成園”之說。由此可見，傳統(tǒng)山水畫與江南古典園林對“水”的態(tài)度是同根同源的。下面，筆者就分別從師法自然的意趣和開合變化的形態(tài)兩方面詳細分析山水畫對江南古典園林理水的影響：首先來看師法自然的意趣。中國山水畫講求“師法自然”的意趣追求對江南古典園林的理水風格有著深刻的影響。造園者們將湖、池、潭、灣、瀑、溪、渠、澗等自然界中存在的水體經(jīng)過模仿與再造置于江南古典園林中，力求使園林理水展現(xiàn)出“雖由人造、宛自天開”的情趣。以蘇州拙政園為例，造園者引蘇州河網(wǎng)的活水入院，水池均建造為不規(guī)則的形狀，水體駁岸曲折、迂回、婉轉(zhuǎn)，于梧竹幽居、遠香堂、小滄浪等位置形成湖、池、潭、溪、瀑等景觀，其水體如同一幅山水畫清逸恬淡、自然和諧，十分富有傳統(tǒng)意趣。其次來看聚散開合的形態(tài)。聚散開合是傳統(tǒng)山水畫中的一種畫水章法。畫家往往通過筆墨聚散、松緊的形態(tài)來表現(xiàn)“水”的形態(tài)，使整個畫面中形成開與合、聚與散的對立，從而令整個水體景觀既有起落變化，又能協(xié)調(diào)一致，達到恰到好處的變化統(tǒng)一。江南古典園林就借鑒了這一章法對理水方式進行了豐富，其以“大分小聚”為基本原則對水體形狀進行自然式改進，使得水面有開有合、有聚有分。以網(wǎng)師園為例，園中水體從四面八方縈回環(huán)繞、迂回曲折而來，最終于水光瀲滟、開闊明朗的濯纓水閣匯聚，變化萬千而又和諧統(tǒng)一。
三、植物
植物是園林藝術中最具生命力的素材，其不僅可以單獨構成充滿生機、繁花似錦的花木景觀，還可同山石、水體、建筑等要素相搭配，作為整體景觀的前景或背景美化、點綴園林。在江南古典園林藝術中，植物無論是作為主體還是配景，均呈大小有別、疏密有致的培植布局，這同山水畫中忌整齊、忌對稱、忌規(guī)則的章法原則相一致。下面筆者就分別從兩方面展開進行詳細分析。一是賓主有序。中國山水畫在植物描繪方面非常注重賓主關系問題，其講求“配景烘托”“主景突出”的原則。江南古典園林受其影響對植物的主賓選擇和培植形態(tài)進行了規(guī)范，造園者一方面將松、柏、樺、槐等植物作為“宗老”植于園中形成主景，另一方面在同種植物配置的空間層次上遵循宋代畫家米芾《論山水畫》中所言的“主樹欹，客樹直；主樹直，則客樹不得反欹矣”的配置原則。以滄浪亭為例，造園者既在中心位置栽種了挺拔的柏樹，又在四周墻下和亭邊種植了低矮、蜷曲的龍爪槐，兩種植物配搭一直一彎，頗有山水畫恣意、灑脫之感。二是“孤”“叢”適當。江南古典園林中孤植和叢植的方式參考了中國山水畫中“古樹四枝”和“二株、三株”畫法。具體來講，孤植時，造園者通常會使用修剪、纏藤、斷根等手法對孤樹的枝干進行造型，以突顯其姿態(tài)瀟灑，虬結蒼勁的美感；而叢植時，造園者則會借鑒《山水畫論》中“一俯一仰，一欹一直，一向左一向右”的二株畫法和“二株宜近，一株宜遠，近者宜曲而俯，遠者宜直而仰”的三株畫法對多棵樹木進行布局。以耦園為例，織簾老屋墻角處就采用了類似于三株畫法的叢植法，三棵樹中較小的兩棵枝條呈橫向展開狀位于近景處，較高的一棵枝條挺立位于遠景處，三棵樹左右互讓，穿插自然，帶有濃厚的山水畫韻味。
四、建筑
廳、堂、軒、亭、臺、樓、閣、廊、榭、舫等江南古典園林建筑不但要滿足一定的園居需要，還要具有可望、可游、可賞的藝術屬性。為此，古代園林設計者們借鑒了大量山水畫的造型與構圖方式對建筑的結構與布局進行完善，使其形成了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奇巧、優(yōu)美而富有繪畫意趣的風格。下面筆者就從位置與體宜、框景入畫兩方面對其進行分析。首先來看位置與體宜?！督孀訄@畫傳》曾提到：“凡房屋畫法必須端詳山水之面目所在，天然自有結穴，山水有人居，則生情?！边@一因地制宜的章法策略影響了古典園林藝術的建筑布局手法，促使其形成“貴在位置，精在體宜”的風格。在江南園林中，造園者會根據(jù)園林的整體格局以及園林的歷史文化背景、自然環(huán)境等客觀時空條件對總體建筑布局和細部景致安排進行規(guī)劃，使建筑融于山水之中，達到“天人合一”的造園境界。如拙政園中的小飛虹，造園者采用弧形廊橋?qū)蛇叺耐づ_連接起來，使游人從遠處望去，廊橋架于水上宛如彩帶飛虹般美麗。這一建筑設置既增加了區(qū)域景致，又為游人提供了更多的觀賞路徑，完美詮釋了“貴在位置，精在體宜”。其次來看框景入畫。中國山水畫散點透視的繪畫方式使得我們將畫面中各部分截取出來都可單獨成畫。這一思想對江南古典園林藝術的建筑門窗設置起了非常重要的影響，造園者多將門窗開于景觀前方與側方，方便人們以門窗為畫框，從中領略景觀的最佳構圖。以藝圃延光閣為例，造園者將門窗開于水景側方，這樣，人們從室內(nèi)望去就能看到觀水亭位于左側、假山位于右側、水景正在中央，再搭配前景、中景的水岸植物，窗中之景就呈現(xiàn)出了意趣盎然的山水畫氣質(zhì)。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同江南古典園林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兩者都是借自然山水抒發(fā)情感與精神的藝術形態(tài)，都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樸素自然觀和情景相融的意境美。作為當代藝術工作者，我們有必要進一步探求二者的相通之處，同時借鑒其他姊妹藝術的精華，以自身實踐將古典園林藝術發(fā)揚光大。
作者：袁軍 單位：西京學院
